从女神到女英雄再到女性史

　　众所周知，汉字是典型的象形文字。但汉字中“男”“女”二字的造字方式，并未采用男人或女人的第一性征和第二性征，用的是其在社会中的地位和作用。具体而言，“男”字表述为在田里下力气干活的人，在甲骨文中则形象地表述为一个在田里犁田的人；“女”字则表述为一个胸脯饱满、俯首屈膝的人。从表面上看，掌握了话语权的古代男性，正是通过文字给女性施下一道魔咒，让女人心甘情愿地屈从于自己。但作家高晓春通过考察中国历史上的30位女性后发现，从上古时期至清代，中国历史上女性的地位有起有伏。其见解在《倾城——中国历史上的30位女性》一书中有着充分的体现。

　　该书从上古时代传说中的女性说起。相传，伏羲的母亲华胥，在一个叫雷泽的地方踩了巨人的脚印而怀上伏羲；炎帝的母亲女登，一日出游晚归，被神龙缠身，感应有孕，生下炎帝；黄帝的母亲附宝，晚上独自在河边散步，一道神秘的光带从星河中冲下来撞入身体中，让她怀上了黄帝……上古之初的先民在诸多方面处于懵懂状态，认识不到男人在人类繁衍中的作用，于是神化了女人怀孕、生孩子的过程。此时的女性掌管着物质财富的生产和分配，决定着族群的延续和繁衍，她们在男人的心目中是神一样的存在，被男人奉为“女神”。

　　其中，能够“补天”“造人”的女娲，无疑就是华夏先民心目中的第一位女神。此外，中国历代诗文中的“神女”也出现在这一时期，她们是娥皇女英、巫山神女、洛神宓妃。娥皇和女英是尧帝的两个女儿，又是舜帝的爱妃，刘向的《列女传》记载，她们曾经帮助大舜摆脱弟弟象的百般迫害后成功登上王位，事后又规劝舜以德报怨，宽容和善待那些死敌，她们的美德因此被记录在册，受到民众的广泛称颂；巫山神女的出身有两种说法，《高唐赋》里她是炎帝的第三个女儿，名叫瑶姬，《太平广记》则说她是西王母的第二十三个女儿，瑶姬尚未出嫁就夭折了，葬于巫山南坡，被称为巫山之女，生前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事迹，死后却洋溢着罕见的人性光辉；洛神宓妃是上古大神伏羲的小女儿，宓妃在洛水游玩时溺水而死，但她没有像炎帝的小女儿精卫那样化为厉鸟，以衔石填海的方式展开复仇行动，而是转型为主管洛河的水神。

　　作者总结说，上古时代的女神们，几乎都出自名门望族，这是中国神话谱系的重要特征。

　　进入到母系社会，女人们负责采集果实，她们凭着与生俱来的耐心和细致灵巧的双手，时常以自己的劳动成果令男人们汗颜。男人们靠石块和棍棒与猛兽搏斗，往往被撕咬得遍体鳞伤，有时甚至被吃掉。随着时间的推移、生产力的发展，男人们逐渐认识到，人口的繁衍其实不单是女人的功劳，男人也起到不可或缺的作用。此后，剩余产品出现，私有制产生，男人的先天优势逐渐显现出来：男人是战争中的主要力量，他们将俘获的俘虏变成奴隶，自己成为奴隶主。在男人取得部落或族群的领导权之后，女性崇拜渐渐演变成男性崇拜，从而进入父权时代。但在早期也出现过比男人更强大的女英雄，比如商朝中兴之君武丁最倚重的大将、也是他的妻子妇好。妇好是商王国北部部落的公主，有着非同一般的出身和见识，她是中国历史上有据可查的第一位女性军事统帅，同时也是一位杰出的女政治家。这样的女性在历史上是罕见的。

　　随着宗法制度的出现，女性的地位开始走低：周王室推行“定贵贱，明尊卑”的周礼，当时女性的实际情况是“卑而不贱”；秦汉时期女性相对比较开放，儒家礼教对女性的禁锢教条尚在初级阶段；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女性的个人自由和财产权被极大地压抑；魏晋时期，玄学兴起，儒家男尊女卑的观念受到冲击，女性的束缚相对减轻，魏晋女性突破“三从四德”礼教纲常的束缚，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精神风貌。这一时期催生了许多才女，如谢道韫、卫夫人等；隋唐时期是中国古代少有的开放时期，汉族是以汉族为父系、鲜卑为母系的新汉族，唐文化体现出来的便是一种兼容并包的大气派，生活在这一时期的女性地位自然也不同于其他封建朝代的女性。唐朝女性在家庭生活中拥有一定的法定继承权，女性可以单独为户主，具有较为独立的经济地位，在社会生活的许多方面发挥着作用。开放的社会风气、发达的自由市场，使得女性能自由从事商业；到宋代，程朱理学被奉为官学，强调男尊女卑，“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进一步束缚女性的礼教开始兴起，对女性的一大桎梏——缠足开始盛行起来；明清两代大肆鼓吹程朱理学，对贞节观念极端倡导，男子可以任意“休妻”“出妻”，女子却只能忍受，女子的地位落入谷底，历史悲剧一再上演。

　　新中国成立以后，女性的地位逐渐上升，“男女平等”的理念被积极践行，“妇女能顶半边天”成为时尚，女性也在社会中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改革开放后，随着市场化改革的深入和现代文明理念的深入人心，中国女性开始摆脱传统的束缚，融入主流社会。无论是在婚姻家庭中，还是在企业界、学术界和公共生活领域，女性都开始拥有越来越大的话语权，女科学家、女政治家、女企业家层出不穷，“她”力量已经被看见。

　　本书一共叙写了30位女性，她们或是传说中的女神，或是才女、美女，或是掌握最高权力的执政者。她们都不是普通女性，关于她们的叙述，可以映照她们那个时代的足迹。几千年来女性地位的变迁，实则就是一部中国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史。

　　贵阳日报融媒体记者 郑文丰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