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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情结都是不能放弃的

来源:贵阳日报     2024年10月13日        版次:A03    作者:

  ■特约撰稿人 华静

  过去,老人们常说,一个人一辈子有可能只能吃一碗饭,干成一件事。无数次回忆起那一双双曾经关爱过我的眼睛,一种深刻的怀想,传给我一个明确的方向。

  在路上,或许就是最好的关注自己。

  那风,那云,那深情浓厚的爱,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吧。

  傍晚日落后的苍茫时分,感到家乡的一切仿佛分成了两个面,沉浸其中的每一个空间里,淡化了心游万里、弹指芳华的逐梦之旅,却放大了让内心充盈、让思想活跃的家乡情结。

  

  一

  时光追溯到2002年,一艘近20米长的木船在山东聊城运河段出土。

  这是来自元朝的一艘漕船,如今陈列在聊城中国运河文化博物馆展厅里。

  这艘船是怎样沉没的?又是如何复原的?

  作为世界上最古老的运河之一,京杭大运河气势恢宏,书写着劳动人民的智慧,承载着华夏民族的历史,诉说着中华民族的悠久文明。

  元朝至元二十六年(1289年),元世祖忽必烈采纳寿张县尹韩晖建议,派遣漕运副使马之贞与太史院令史边源勘察山东地形,筹措工程费用,准备开凿运河。征调民夫3万人,接济州河向北开挖运河,经寿张、聊城,向西北至临清入卫河,全长132.5公里。元世祖赐名“会通河”。

  至元三十年(1293年),随着会通河、济州河、通惠河的修浚,北起北京、南抵杭州,长约1700余公里的京杭大运河全线贯通。

  从此,水到之处,繁华渐起,“舟楫万里,振古所无”,大运河承载着元代江淮财赋、盐米北运的重要使命,也为聊城带来了数百年的锦绣繁荣。

  与此同时,一艘艘木船载着粮食布匹、茶果丝绸等在运河里走南闯北,为沿河城镇和百姓带去了活力和烟火气。

  一口气看完大运河沿线图,也就几分钟,但历史已拉长到春秋时期。正如人们所说,漕运堆就了历史的厚度,商业赋予了运河的温度。读运河,面对历史它依然闪闪发着光。

  尽可能地去挖掘我们所不知道的运河故事,春夏秋冬的生活碎片,体现的恰恰是一道道生命的光,绽放的恰恰正是历史深处那些存在过的美好。

  奶奶辈的老人们在世时,说起过船工的优秀品质,有毅力有恒心有远见,他们那传唱千年的大运河船工号子,也是大运河文化的一部分。

  “一路碧波翻涌,古韵交织诗香浓。春风吹拂运河上,文人墨客醉千航”。千年来,写给大运河的诗词歌赋很多,大运河上成就千古绝唱。

  灵魂船工,陪伴他们的背景音乐应该是生活的重压和艰辛。唐代诗人王建在他的《水夫谣》中描写了运河水边船工的辛劳和痛苦:“苦哉生长当驿边,官家使我牵驿船。辛苦日多乐日少,水宿沙行如海鸟。逆风上水万斛重,前驿迢迢后淼淼。”在线路最长的人工大运河上漂泊,船工们哪里还顾及到被运河那长长的河水震撼,他们只想着尽快靠岸。

  当时,不明白老人们为什么在聊天时提到运河就会提到船工,况且,那船工的模样我们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直到此后听到了民族交响诗《大运河》的解读,真的被感动了。当《漕运沧桑》《舟楫通南北》《黄金水道》《运河明珠》四个乐章铺开的时候,才慢慢体味出老人们遭受过太多磨难后依旧保持勤劳勇敢的同理心。那种生活境遇也是历代劳动人民的真实写照。

  我们的先祖们,如何就忘不掉那高亢浑厚的船工号子呢?原来,在奔流不息的河水中充满苦难、充满希望、充满生命的能量,那曲调悠扬的号子声中,透着大运河神韵和家乡人民生活的滋味。

  有时想,当年,若偶遇一只鹰,或偶遇一只大雁,它们会不会在船尾处做片刻停留,给那些常年在运河上漂流的人以精神的慰藉。

  同样的四季,同样的风雨,大运河那富足的神情告诉后人们,这条河,是一代又一代人传承下来的诗和远方。

  

  二

  家乡情结,在一早一晚的运河边上积聚。

  安静的河面上,荡漾着历代先祖的家国情怀。他们走南闯北,远涉重洋,都是沿着运河走出去的,运河水的灵韵,赋予了家乡儿女无限才情和智慧。

  今天,我站在聊城段运河崇武驿大码头旧址前;

  今天,我站在通州运河漕运码头的石阶上……

  畅想当年千帆竞发的繁忙场面,遥想那船中商人的泡茶会不会香,失传了的多少往事,会不会跟着河水再流回来……只有踏上运河码头的人,才会听到、看到、感受到一种博大精深的运河文化和流传千年的商贾之道。

  “我也许就曾是那运河里的一条小船……”听到这句话时,鼻子一酸,无限感慨。

  多少年的跋涉才幸得与运河相逢,多少代才华横溢的商贾家中还保存着心中的那个梦……心潮澎湃,娓娓道来,然后,肃然起敬。

  通州运河上的故事有些悲凉有些沉重,但在百年的时间里营造出了属于北京的绚丽背景。

  对大运河的景仰,对运河曾一度荒废的唏嘘,对运河恢复航道后的欣慰,其实,都在不知不觉间生发出津津有味的另一种解读。

  昔日时光潮涌而来。我们学会了在安静的一处抱抱自己。就在自己的双臂交叉抱紧自己肩臂的那一刻,瞬间缓和了无法言喻的心绪。周围很安静,天上的云层很厚,那种干干净净的状态里,挥之不去的对过去岁月的追念,便有了向无涯天空倾诉的意愿。

  我用我的深情写下聊城——江北水城,想描述我曾在这里生活过的情景。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前的记忆延续,每一处生活景观一直鲜活到今天。

  城市中心的转盘处都有记录,东风池、照相馆、百货大楼、长途汽车站、豆腐作坊、肉食店、杂货铺、民营小饭店……诸多融合在四季里的地点都和美好相连。

  鲁西平原上的运河水和着梦想流向远方,最富好奇心的年龄段啊真切自然。重读我的水城,没有否定只有眷恋。当我站在昔日有过梧桐树的街道上,仿佛看到了那些赶着马车从我家楼前走过的人们。在困难时期,他们拉着货物赶脚,就留宿在健康路的小桥下,抽着旱烟聊着天。

  如今,当我驻足在早已是商城民居的前徐村旧址,不见了那片枣树林也不见了那位传奇老人。儿时的我曾和我的曾外婆在这个城中村租住过两年。

  寒冬在家里捂耳朵的画面随着哈气从脑海里冒出来。当我舍不得从北顺小学的东墙路边离去,其实是看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的那个小女孩正朝我走来。她穿越拥挤的集市,从人群的缝隙中伸出双手,她在期待我的到来还是我在期待她的回来?

  当我又一次登上聊城三中的那个看台,紧贴着话筒,动情地述说我作为学子的抒情篇。偌大的操场,仿佛种满了我中学时期教室前有过的那片苹果树。时间深处的一整个秋天,消磨着简单的思念。

  

  三

  每一段生活的历练,都会给我们新的成长感受。

  当我在希望和失望的字句中反复捻转,仍不忘给善良周周正正地描红注音。不变的天真就如画在玻璃窗上的绚丽色彩,在阳光下让阴暗的边缘也有了清晰的光亮。

  在运河水边的日子写着每一刻的宁静,映在东昌湖水里的云朵给出诗歌般的幻觉。水深水浅处都荡漾着一种乡情的温度,起步走向远方的人回来时忍不住落下幸福的泪……

  在被称为古楼的光岳楼的楼东、楼西、楼南和楼北,记忆里始终飘散着吊炉烧饼的香味。那些曾经坑坑洼洼的石板路,那些曾经并不飞扬的尘土,依然牵记着一桶一桶担来的那缸水。

  顺着新华广场和通用机械厂的那条小路,我已找不见通往东城墙老房老屋的脚印。旧貌已被左一笔右一笔的记忆收藏,新建的古城民居还原了高门阔窗的华丽。一想到还有很多人和我一样记得这旧居的痕迹,举目仰望,便将一夜星空揣进了怀里。

  曾经院落里长着青苔的那些瓦块和青砖,是在哪一个黄昏时分散落在城南或城北?总觉得它们还有灵性,会在某一个地方喃喃自语。而今,漫步靠近河边平坦开阔的城墙路,竟然听见了一段旁白。

  不会轻易忘记外公外婆住过的那个有枣树的院子,纵然已经没有了踪迹。依附在小路上的惆怅伴着夕阳悄悄地浸满心底。

  曾经在礼拜寺街上居住的中学同学都搬走了吧?试着打听一下或许能够与他(她)们再相聚。萦绕在街面上的乡音像胡辣汤一样浓稠,东关桥头边的铜雕折射市井风貌平凡众生相。烟火气十足的街面上曾有过高台阶的茶楼,大雪飘飞的冬季夜晚满室炉火正旺,抽烟聊天的人们熬到凌晨仍兴致不减。

  碎雪堆积,翌日清晨每家每户清扫门前雪的画面如此温馨。一眼望去,看见了雪堆路两旁的浪漫长径。年代并不久远,细碎的皱纹却已爬上了脸。

  “总有些地方,是可以遇见美好的。”一种情怀,没有年轮的分界线,只有藏不住的故事代代相传。

  无法忘怀的细节挥之不去。包括夏日的蝉鸣,满是绿色的林间小路,还有安静下来的心绪。

  在家乡,每个情结都是不能放弃的。不只是怀恋,更多的是情愿时间倒流,再重温一下那过去的纯朴真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