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撰稿人 韩浩月
《倩女幽魂》要重映了,以4K高清修复版本的形式。该片于1987年7月18日在中国香港首映,距今已有38年。重映日期定为2025年3月21日,在春天的电影院,看高清版的《倩女幽魂》,对于荣迷、港片迷,以及这部电影的忠实粉丝来说,是件颇具氛围感的事情,但也由此产生一个疑问:在观众换代、审美变化的当下,人们是否还能适应在银幕前凭吊那份跨越生死的爱情?
1987版《倩女幽魂》是部氛围感很好的电影,当年片方把蒲松龄放在阮继志名字前面以编剧的身份出现,强化了影片的吸引力。严格说来,蒲松龄只是原著作者,他是不适合作为编剧被署名的,再者,《聊斋志异》中的《聂小倩》,女主极尽柔媚、深情,气质冰冷与温暖交织,又隐含强大的女性主义价值观,这是蒲松龄的本意,而《倩女幽魂》这部电影在此基础上,通过商业化改编手段,把原作变成了一部包含多种元素的香港电影。
1987年,香港电影迎来了一个创作高峰。吴宇森的《英雄本色2》、周润发的《秋天的童话》、林岭东的《监狱风云》等作品纷纷问世。在1987年的“周润发热”当中,《倩女幽魂》是个异类,在徐克的反复劝说下,张国荣才答应出演这部被他认为是“穿着怪异衣服去演一些怪异故事”的电影,最终该片成为张国荣代表作之一,他饰演的宁采臣形象自此也注入到了他的个人气质当中。
《倩女幽魂》在服装设计上并不怪异,虽然当时受限于制作成本,服装、美术、布景等难免显得简陋,但创作者还是用娴熟的手段,呈现出惊人的视觉效果,很多画面洋溢一种飘逸之美,聂小倩脱掉大红嫁衣扑向浴缸保护将要暴露在姥姥面前的宁采臣那一幕,被拍摄得唯美动人,成为电影中的经典一幕。在类型层面,《倩女幽魂》除了爱情之外,还融合了武侠、奇幻、恐怖、动作、喜剧、悲剧等诸多元素,但就成片效果来看,当时影片的多元素呈现,是香港电影到达创作顶峰的成熟表现,除了打斗场面出现爆炸等镜头让人觉得夸张外,影片还是能够让观众沉浸在“聂小倩与宁采臣”的人鬼恋这条主线当中的。
《倩女幽魂》是部难得的讲述男女主角突破打压与封锁追求自由的爱情电影,但在当年它却以“鬼片”作为卖点把观众吸引到影院或录像厅,时隔三十余年,对于影片的观感与评价也发生了许多变化。现在看来,《倩女幽魂》之所以能经得住时间的考验,除了人物矛盾与冲突、情节的戏剧化设计之外,还在于它隐藏了诸多的观看入口,比如可以从片中看到“释道儒”三家思想的碰撞,体会到影片借助情感所表达的对生死、荣辱、道德等层面的深刻思考。当然,用当下年轻人的眼光去看《倩女幽魂》难免觉得其复杂性,但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于痛苦、纠结、无助中去寻求各种意义,恰是当时人们沉潜于心的愿望。
无论看没看过《倩女幽魂》,聂小倩的故事都容易令人产生遐想,无论在任何时代,《聂小倩》中的兰若寺,都有引人遐思之处。兰若寺有艳遇、有惊情、有爱有义,它是一位古代失意文人苦心营造的精神避难所,也是现代人寻求内心寄托的桃花源。因为兰若寺的存在,《倩女幽魂》很大程度上是一部室内剧,它的多数情节都发生于兰若寺中,兰若寺因此成为了一个意象,它带有一定的乌托邦色彩,有人在苦心营造和装饰它,有人费尽心思想要摧毁消灭它,结局是喜是悲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作为一个爱情的容器,兰若寺若是容得下灵魂的救赎,它就是人间胜地,若是轮回之后也难以重逢,这兰若寺不要也罢。
《倩女幽魂》重映后,有两个因素会影响到它的票房,一是70后、80后这两代观众的观影意愿是否强烈,“缅怀青春”这一怀旧需求是否能够通过观看一部老电影找到释放出口;二是对各种奇幻穿越故事非常了解的90后、00后年轻观众,在情感与价值观层面,能否在《倩女幽魂》那里找到呼应、得到回响。《倩女幽魂》背后的文化支撑,有其颇为深沉的一面,但在当代年轻人的多元价值观下,也容易被误读。但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无论作为蒲松龄的经典原著,还是作为大银幕上的永恒影像,文艺作品只要内核饱满、内容厚重、人物鲜活,那么任何时候想起它来,都会看到它熠熠生辉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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