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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春

来源:贵阳日报     2025年04月30日        版次:A07    作者:

■刘琪瑞

天清气朗,春和景明,春色更浓更盛了。我想让花儿慢点开,开慢点,可花儿不等我,杏呀桃呀梨呀,连野花二月兰、碎米荠、婆婆纳、益母草,呼啦啦都开了,又呼啦啦败了,接着满树满枝的芽儿叶儿,呼啦啦都冒了出来——呵呵,春天是等不及的,只有勤快的人去追春赶春。

早年,父亲是村子里赶春赶得最早的人,他把墙角那架锈迹斑斑的犁铧搬出来,打磨得明光锃亮,从牛棚里牵出那头闲了一冬的老牛,套上犁铧,去犁北大堰那片刚解冻的黑土地。鞭花当空炸响,父亲吼唱起抑扬顿挫的吆牛调,噢——噢噢,啊哈呢——啊哈呢,高亢悠长,回旋往复,那头精壮的老黄牛奋蹄前行,犁铧翻开黑土,泥浪滚滚翻涌……春天被父亲犁开了,播下一粒粒金色的种子。

母亲也赶春,她的方式更为奇特。推着吱扭扭响的独轮车,母亲把憋闷了一个冬天的三箱蜜蜂推出来,推到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田里,她轻轻打开蜂箱,亲昵地唤着:“蜂儿,蜂儿,别再睡大觉了,油菜花、洋槐花、荆棘花都开了,该去赶春儿了!”她赶着蜜蜂,就像放飞她养的孩子,一个个扎煞着小手嗷嗷叫着,呼啦啦,都飞到了田野里,飞到密匝匝的花丛中,“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分不清哪些是勤劳的小蜜蜂,哪些是顽皮的孩子,我们都是追梦赶春的小精灵啊!

邻家的小姐姐就叫春儿,她要在这个春天去赶春集,置办新嫁衣。春儿守着一面木格小窗,她描了眉、擦了腮红,又绞了脸、梳了头,扎一根油光闪亮的大辫子。外面的狗儿汪汪叫,三婶急着催:“磨磨唧唧,拖拖拉拉,听听,一准是大牛来了,来接你了!”春儿笑了,亮着嗓子喊:“牛就是赶春的,难不成还要春赶着牛?大牛赶春儿、追春儿,是天经地义!”三婶掀开门帘走进来,点着春儿的头,嗔道:“没羞没臊的妮子,麻利收拾完,赶紧走!晚了,牛儿就没影了……”

春雨惊春清谷天,春天步履匆匆,她不会停下来,等你等我等他。“清明前后,种瓜点豆”,我带着小孙子赶春来了,趁着节令,在去年开垦的小园里,种上两棵树,种上绿色的鸟鸣,再耘出几垄菜畦,撒播几样种子——哪怕寻常的种子,也会在春风春雨里发芽,长成一片绿油油、鲜亮亮、活泼泼的春。

“春风十万里,十万好消息”,我忒喜欢这歌词儿,赶春赶得早,赶上了春,会有那么多好消息纷至沓来。北宋词人王观说得妙,“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