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历史的横向度、学史的纵向度看阳明心学

《文史知识》2025年5月号，月刊

最新一期《文史知识》杂志为“王阳明专号”，从“阳明心学”“诗文欣赏”“人物春秋”“文化史知识”“走进历史现场”“书画欣赏”“交流与比较”“阳明后学”“随笔札记”9个维度呈现了学界对阳明先生的研究文章。其中，干春松、董平两位先生分别撰写的《阳明“致良知”之回应时代问题的方式及其挫折》《“知行合一”是一种关于存在的学说》二文，分别从历史的横向度、学史的纵向度对阳明心学的核心论点进行了剖析。

《阳明“致良知”之回应时代问题的方式及其挫折》一文从世界历史横向对比的角度切入。第一个时间切入点是“1492年”：在东方，经历过郑和下西洋的明代人已经有了“世界”的概念，但睁开眼睛看世界的视野并未体现在当时儒者的作品中，比如王阳明。这一年，年仅20岁的王阳明在科举考试中顺利中举。第二个切入时间点是“1499年”：王阳明第三次参加会试，终于成功名列二甲第七名。这一年，风流才子唐伯虎也参加了考试，终因“科举舞弊案”而声名狼藉。作者将唐伯虎拉进对王阳明的思考中，基于其个性的绘画风格和对主观意境的强调，与王阳明的良知学在思考方式上颇有呼应。作者认为，王阳明的良知之学在哲学上的突破和唐伯虎注重个性的画风在艺术上的独树一帜，既是整个晚明社会经济发展的整体趋势在哲学、艺术上的反映，也是他们基于思想逻辑的自我革命。作者写道，“经历与朱子哲学的反复怀疑和辩难，龙场的困顿终于让王阳明获得对于良知的真正自信，这个时代需要有一种新的哲学来回应市场发展所带来的平民化的新社会结构。我个人坚信阳明心学是以一种彻底的、挑战者的姿态，回应了明代中后期的社会问题”。

《“知行合一”是一种关于存在的学说》一文从学术史的角度切入，时间切入点是“1175年”。这一年发生了儒学史上有名的“鹅湖之会”，朱熹、陆九渊、吕祖谦相会于江西鹅湖寺，三人分别开创了儒家道学体系的三个面向：“理学”“心学”“历史哲学”。吕祖谦是组织者，其本意是希望朱、陆加强交流，消除思想隔阂，但结果以朱、陆二人激烈的思想论辩而告终。作者认为，朱、陆之争源于二人对“道学”建立的逻辑基础有不同理解：朱熹的思想主张基于先天立论，人存在之德性只有在先天领域，才可能与道存在的绝对性统一，所以朱熹说“性即理”；在陆九渊看来，“先天”只有当它真实地转换为“后天”并且在经验中得以真实体现之时，它才可能是真正有意义的，而“先天”在“后天”的真实体现者与实际承担者，只能是“心”，所以必须是“心即理”。陆九渊的心学发展到王阳明那里，“心即理”即阳明先生“悟得”的实质内容。作者进一步论述，陆王心学并称，但就思想的体系结构而言，阳明先生不仅在思想上较陆氏更为精深，理论结构上较陆氏更为致密，并且在实践上也较陆氏更为完备。阳明心学之体大思精、体用兼备，正体现在它有一个强大的以“知行合一”为初始结构、以“致良知”为终极形态的工夫论体系。正因此故，“心即理”不再只是一种关于存在的先天预设，而足以转换为经验的生存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