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那座山

■袁惠国

在父亲心中，一直都有一座难以忘怀的山：那就是位于山东老家的东山。东山在老家村子东头三四公里的地方，海拔大约也只有几百米。山的北坡植被为多年生荆棘、灌木，陡峭难攀，南坡则是草甸、树林，还有一弘常年流淌着的清泉，较为平缓易登。

父亲从1948年离开老家到地方工作，直至去世，在高原山区生活了整整65年。但在他心里，却依然常常思念老家的东山。

奶奶曾给我讲述过父亲爬东山的故事。父亲还在六七岁的时候，我的爷爷便带他去攀登东山。不是从南边，而是从北侧。在攀爬过程中，由于脚下打滑，父亲手上被锋利的岩石划出了口子，鲜血直流。实在有点爬不动的父亲向爷爷求饶。可是爷爷却头也不回自行向山上攀去。父亲从爷爷的眼里看到的是一种威严和坚韧。他只好流着泪忍着疼跟着爷爷坚持爬到了山顶。到了山顶，爷爷问他：怎么样，看得远不远？父亲朝东南西北四周扫视了一遍，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苍茫和辽阔。他大声回答：远。爷爷又问：好不好看？他回答：好看。刚才还布满了痛苦和委屈的脸上，这会儿洋溢着激动和喜悦。这时，我爷爷又蹲下来对他说：来骑在我的肩膀上。我的爷爷又问：是不是看得更远？父亲说我看到了我们家。爷爷兴奋地喊道，儿子，再往远处看……爷爷一边扛着父亲在原地转圈，一边问道：高不高？父亲说：高。爷爷说：古人有一句话：山高人为峰。站得高才能看得远，才能看得清。你要记住今天的经历……

后来，父亲在地方工作，曾当过部门负责人，曾参加水利电力建设，曾担任民工队长，无论在什么样的工作岗位，父亲都任劳任怨、兢兢业业。

父亲还健在的那些年里，我会常常同他谈到家乡。谈到家乡，就必然会谈到东山。父亲总爱说山嘛，就是土石堆积成的，石头和泥土，换个说法不就是朴素和坚韧？人就要像咱那山一样。虽然父亲的话平淡得像一杯白开水，可是仔细品味，却似乎又蕴含着朴素的哲理。

父亲的一生或许并没有吃亏是福的那种境界，但他面对委屈和不公，却能以平常心面对，以包容心接纳，以厚道宽解……突然间，我释怀了：在父亲柔弱的身体里有着一颗强大的内心——家乡的那座山一直驻留在他心中，伴随着他、启示着他、影响着他。那座山成为了他人生的信念、精神的支柱。

父亲走后，当我再次登上老家的东山，虽然还是那座山，但在我眼里，却不再那么平凡普通。我对山的意会开始升华：山是一种精神，是一种品格，是一种力量，是一种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