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上的春光

■吴海贝

桑椹花开的时候，是四月里最不起眼的事情之一。人们大抵都忙着看桃花、杏花，很少有人注意这细碎的、青白色的小花。

我住的巷子口有一株老桑树，树干粗壮，年年抽新枝，发新叶，开花结果。

桑椹花初开时，极细小，青白色，聚成穗状，藏在叶子底下，不细看是寻不见的。花无艳色，亦无浓香，只有凑近了，才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清气，似青草，又似新茶，淡得几乎要化在风里，倒像是春天本身的气息，不经意间钻进你的鼻子，等你回过神来寻它，它却又不见了。

桑椹花虽小，却开得极有章法。先是枝梢上冒出嫩芽，青里透黄。不几日，嫩芽舒展成叶，叶腋间便钻出花穗来。花穗初时短小，渐渐抽长，上面缀满细密的花苞。花开无先后，仿佛约好了一般，一夜之间全数绽放。此时若从树下经过，偶有微风拂过，便见点点青白随风摇曳，如星子洒落人间。

桑树的花分雌雄，同株而异穗。雄花穗较为细长，花开后便散出花粉，随风飘荡；雌花穗则短而圆，待受粉后便渐渐膨大，孕育出桑椹来。这过程极是安静，只是默默地完成生命的传承。

巷子里的孩子们常在这桑树下玩耍。他们追逐打闹，偶尔撞在树干上，震落几朵小花，飘落在头发上、衣领里，他们也不察觉，仍旧嬉笑着跑开。

桑椹花的花期很短，不过三五日光景。花谢时，并不纷纷扬扬地落，而是悄悄地萎去，干枯在枝头。此时雌花已经受孕，开始孕育果实。花落果生，原是自然之理，但桑椹花之谢，却连“落”的仪式都省去了，只是默默地退出舞台，把位置让给即将长大的桑椹。

花谢后不久，桑椹便渐渐成形。初时青绿，藏在叶间，难以寻觅。待到五六月间，桑椹由红转紫，沉甸甸地挂在枝头，这才引来路人的注意。

四月的风里，桑椹花又开了。我站在树下，看那些细小的花朵在阳光下闪烁，忽然觉得，这世上最美的，或许正是这些无人喝彩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