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金刚
春暖山河,蛰伏一冬的活力便在体内翻涌,催我一腔闲情访春山。
之所以喜访“春山”,缘于我向来钟情于那种久别重逢时“依然在这里”的欣喜。经过冬日之沉寂,万物皆在此刻苏醒、生发,又一个朝气蓬勃的春天就在眼前。而我、我们,又活蹦乱跳、满心欢喜地来了,容颜或许悄然改变,但一切又来得那么自然。一春一会,“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这是何等的默契。
我居住的小山城有座山,习惯被唤作“南山”,简约而亲切。下班后不几步即可抛却车水马龙,寻得这方净地,自是我春来恢复健行、消遣静心的好去处。
那满山的柏树,最先在初春褪去暗褐,明眼返青。十几分钟的疾步攀爬,令我急促喘息。漫步柏林中蜿蜒幽深的小径,我大可放任舒爽地来场深深的“森”呼吸,让混合了柏脂幽香、和暖清新的空气,激活我压抑已久的运动细胞,神清气爽。伸展双臂,在山径上纵情忘我狂奔,欲将春山拥入怀中,却已被柏林、春山热情拥抱。山、林、人,相拥相融,甚是美妙。
忽地,一群麻雀飘飞而来,小憩于山头线杆撑起的电线之上。时近黄昏,“倦鸟暮归林”,幽蓝天幕作底,密密麻麻、挨挨挤挤、整齐列队的麻雀,“叽叽喳喳”,似被奏响的五线谱。春近,鸟鸣起;鸟欢愉,我亦欢愉。停于亭下,远望小山城的街道——开始新学期的学校正值放学,车辆拥挤,人影绰绰;穿城而过的沙河冰消水动,柳色微微,不日将花红柳绿,或将唤回南飞的天鹅。我满身轻快,奔跑在乍暖还寒的春风里。
若得半日闲,我必入苍山。苍山是连绵群山的统称,自有“苍山如海”之辽阔壮美;更因苍山是我故乡的名字,相伴四十余年,那里有我的乡亲、我的村庄、我的乡愁。
夹路大山上的杨柳已现黄绿,杏花粲然盛放,昭示着苍山又迎来一年轮回。那星星点点开满山坡的杏花,不管有无人赏、是否结果,自花其花,且热烈到放肆,年年如此,为了生命而怒放。不知它们是否还认得我这个当年攀树折花、摘杏的孩童?不认得也无妨,我认得它们、怀念它们、热爱它们就是了。春风有信,杏花有约,我这不是又准时赴约了吗?只是已无“折枝杏花,插瓶把玩”的闲趣了。但那一路繁花馨香,我自然要畅快笑纳的。
沿途还有不少新犁或新翻的地块儿,那整整齐齐、松松软软的观感,令我极度舒适。想必勤劳的乡亲,定是弯腰将石子、杂草拣走,将土坷垃用铁锨敲碎,再仔细整理出田埂,拄着锨柄在地畔边落汗、边打量,直至平整、精致才罢。想到还有乡亲留守山村劳作,不日土地里又将种上花生、豆类,栽上红薯、土豆,孕育一年收成,我就心生感动,感动于乡亲的勤耕不辍,感动于土地的慷慨馈赠,更加懂得了父亲“养好土地,土地才能养好咱;只要播种,就有收获,土地不欺咱的”这句大白话中的大道理。
苍山有座独秀之山,名叫石佛山。清代县志中载:“山有石如佛像,卓立千寻。半岩辟八洞,皆有石佛、石座、石门,相传斫自神工。旁有精舍六间,桃杏环列,森蔚幽旷,人间华严界也。”言语不多,但足可佐证石佛山及山中石佛堂名字的由来,也足见此山景色之美。我打小便每个春天必到访,春山浅睡,杏花如云。花儿开在悬崖峭壁,不正如粉云飘浮嘛!若来山风,花瓣飘飞如雨,好一幅诗意浪漫的“山寺杏花图”。
挥别春山。但见山间溪流已坚冰消融,淌成清泠欢快的歌。沿溪出山,想到苍山乃至整座八百里太行,即将千峰翠色、万山青绿,我竟莫名地激动起来:春山正忙着重生,春溪正忙着奔流,农人正忙着春耕,我也该忙着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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