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手机式童年”的挑战

美国知名思想家、社会心理学家乔纳森·海特的新作《焦虑的一代》，关注出生于1995年以后的孩子。他们是历史上第一批兜里揣着“智能手机”度过青春期的一代人，即所谓的“Z世代”，同时也是作者笔下“焦虑的一代”。

上述论断，基于作者对社会现象的捕捉：2009年以后，Z世代的第一批人开始进入青春期，他们的焦虑症、抑郁症等心理疾病发病率在全球范围内集体增长。

我们知道，每种心理疾病的背后有诸多成因，如基因、童年经历、社会的客观现实等，各种因素交织，彼此影响，最终导致疾病的发作。作者从时代变局中寻找原因，认为技术浪潮是最大的时代变革，继而找出的“病因”是“智能手机”。

作者给出的论述是，第一批Z世代进入青春期的2009年，正值几股技术浪潮登上历史舞台并彼此融汇：21世纪最初10年迅猛扩张的高速宽带、2007年面世的IPhone，通过“点赞”“转发”或“分享”按钮实现高度病毒化传播的社交媒体，分别从硬件和软件的维度彻底激活了“智能手机”；2010年，智能手机增加的前置摄像头，视频类、图片类等社交平台纷纷出圈。两者的兴起推动大量青少年精心策划、打磨、上传照片和视频，把自己的生活展示给身边的熟人以及陌生人看，并接受他人的评判。这导致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现象产生：Z世代的孩子每天都要花几小时浏览手机屏幕，透过一张张照片，审视他人的生活。这些内容会自动播放，或者由算法推荐，而算法的设计宗旨就是尽可能地延长他们的在线时间。

用作者的话说，Z世代的孩子们体验着一种激进而崭新的成长模式。作者将Z时代全面拥抱互联网的成长模式称作“童年大重构”，即由过往的“玩耍式童年”全面转向了“手机式童年”。

随着“玩耍式童年”向“手机式童年”转变，许多儿童和青少年喜欢待在家里享受线上世界的美好，但他们失去了用双脚丈量土地、与人交往的机会。孩子们原本该通过这些真实的运动、面对面的社交活动，发展基本的生存能力，并练就独立性，逐渐减少对父母的依赖。在虚拟世界里，与朋友的互动并不能完全弥补这些经验上的缺失。更甚者，当孩子们把玩耍和社交的阵地转移到网络世界后，他们会频繁地进入成年人的平台，浏览面向成年人的内容，甚至与成年人进行不良互动，这很可能危害他们的身心健康。因此，尽管父母在现实世界中奋力扑杀各种风险，限制孩子自由活动，却又往往不自觉地在虚拟世界中给予了孩子完全的自主权。

作者进一步深入分析，这场“童年大重构”是由两大趋势共同驱动的：一是现实世界中的过度保护。出于对安全的过度担忧，父母和学校等社会机构极大地限制了儿童在现实世界中的自由探索、独立玩耍和承担风险的机会；二是虚拟世界中的保护不足。智能手机和社交媒体的普及让儿童过早、过量且几乎不受限制地进入了虚拟世界，这个世界充满了不适合他们发展阶段的内容、社交压力和成瘾机制。这两个趋势的结合，使得“基于游戏和探索的童年”被“基于手机的童年”所取代，导致出生于1995年后的“Z世代”青少年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心理健康危机，特别是焦虑和抑郁症的激增。

《焦虑的一代》立足上述的时代“病因”，给出了详尽的分析以及“药方”。全书分为4个部分：第一部分阐述了2010年以来，青少年的心理健康变化趋势；第二部分分析了童年的本质以及好的童年应当如何度过；第三部分介绍了手机式童年带来的伤害；第四部分从家庭、学校、社会角度出发，讨论如何修复智能手机带来的伤害。为此，作者给出了四个具体建议：一是孩子上高中前不使用智能手机。不要让孩子过早陷入不分白天黑夜可随意上网的状态；二是孩子16岁前不开设社交媒体账号；三是学校内禁止使用手机。无论是小学，还是初中、高中，只要学生在上学，就要收好一切可接发信息的设备，如智能手机、智能手表等。只有这样，孩子们才能把注意力从网络中抽离出来，回到与老师和同学的面对面交流中；四是让孩子有充足的自由玩耍（即没有父母监督和陪伴的玩耍）时间以及自主权。这样孩子能自然而然地掌握社交技能，克服焦虑情绪，逐渐成长为有自我管理能力的人。

当然，智能手机带来的问题，一直是社会学界研究的重点，但任何人都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就解决掉。作者建议以相关的研究成果为依据，科技公司、政府、教育机构以及孩子父母联合起来，相互配合，就有希望打破僵局。

贵阳日报融媒体记者 郑文丰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