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报纸和杂志的黄金年代，曾走出了许多广为公众熟知的专栏作者。法国国宝级漫画大师让—雅克·桑贝（1932年—2022年）就是其中一位，他长期为《纽约客》杂志等不同的媒介供稿，由此成长为顶尖漫画师。《小淘气尼古拉》系列便是他最为国人所熟悉的作品。《漫画人生》一书系统梳理桑贝的画作、访谈稿，再现了这位漫画大师所走过的艺术之路。
桑贝并没有拿得出手的学历，高中没读完就干起了各种零活，包括推销洁牙粉和葡萄酒。漫画将他从沉闷、灰暗、毫无生气的日常生活中解救出来：1951年首次在《西南报》上发表署名为DRO的漫画，继而在《西南报周日版》上发表第一张署名“桑贝”的作品，《小淘气尼古拉》也在比利时杂志《蚊子》上诞生，以及此后在《快报》或《巴黎竞赛画报》的每周专栏……这些作品，无不见证了这位艺术家崭露头角之后，日渐确立自己风格的成长之路：起初生硬而粗糙的笔触渐渐变得精准流畅，机灵的插科打诨慢慢转化为对细节的注重，画面营造了微妙而浓郁的氛围，同时又巧妙地避免了过度的华丽浮夸。从1962年到2019年，这位漫画家创作了近四十本画册，为读者提供了一面面既欢乐又有益的镜子，映照出世人的行为和思想。
幽默意味着什么？幽默的事物中到底蕴含着什么？自亚里士多德以来，伟大的思想家都思考过这个问题。对于这个问题，桑贝用漫画的艺术形式予以了回应：比如一个以笨拙而恳切的方式向上天诉说的女人，一个被众人尾随的走钢丝的人，一个崇拜画家丈夫的妻子，这些人物有着被各种日常问题所困扰的浮浅与徒劳，读者从这面感性的镜子中看到自己的妥协、弱点和愚笨，在不着痕迹地发笑之余思索人际关系的复杂性。
幽默是智慧最后的避难所。桑贝用手术刀般的精准剖析了笑声背后的社会肌理——我们发笑时，其实是在用旁观者的冷漠丈量着人性的偏差。那些机械重复的动作，不合时宜的固执，自以为是的荒谬，之所以能戳中笑点，恰是因为我们从中认出了自己不愿承认的笨拙。幽默像一面哈哈镜，把人性中僵化的部分放大成滑稽，逼我们在笑声中与自己的缺陷和解。
桑贝的作品随着时间不断变化，“幽默”不是他创作漫画的唯一重点。他的很多漫画作品在语境的选择、背景的大小以及细节的处理上，给观者提供了一种更为深刻的社会洞察。极大和极小之间的对比形成了一种有滑稽感的情境，他让我们仔细玩味无限大的世界与我们狭隘的心胸之间的反差。然而，当其他人选择愤世嫉俗或冷嘲热讽时，桑贝却用略带忧伤的乐观主义看待世界，不责怪，仅仅向读者传递他的建议。
在接近七十多年漫长的漫画创作生涯中，桑贝喜欢将自己比作“挖土工”——一个在脑子里不停挖掘、像寻宝一般挖掘漫画点子的人。他的工作就是找到一个有趣的点子，然后用一张出色的画表现出来。完成之后把这幅画送出去，找到愿意刊登的报社或杂志社，然后接着寻找另一个点子、再画出来，一切又从零开始。七十年来的每天早上，他都坐在工作台前与永恒存在的创作焦虑对抗，搜寻灵感。这就是一名创作者的宿命——找到一个新点子，从零开始。
贵阳日报融媒体记者 郑文丰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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