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岁末年初时分,读到韩浩月怀人记事的散文集《在往事里走动的人》,顿感岁月之流逝显得不那么苍凉,亦或说苍凉中还有诸多温度。往事的相关影像越明晰,细节的光越明亮,往事里走动的人则越难忘,甚至被刻骨铭心地记着。声音、色彩、味道、触感,以及扑面而来、不容躲闪的整体感觉皆一再提醒着,往事并未走远,往事已然随着生命辗转至四面八方、跨越春夏秋冬。
书中,我读到韩浩月成长岁月中的若干片段,斑驳、泛黄又清晰、明亮。在这部散文集中,韩浩月不仅写家人至亲,也写交情有深有浅、联系或多或少的朋友们。在《曾和我一起晃荡的少年朋友》中,韩浩月说:“我深切地懂得,一些男人总是离不开他长大的城市,因为那里有他熟悉的生活和知心的朋友,在那里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也没有积郁在心的情绪,因为有朋友可以分担。”那些曾经热闹过的时光,在小小的县城里是不堪记录的一笔,却是他生命中不可少的组成部分。顾维云、虎子、小强以及四叔、三叔、六叔、二婶,他们按照命运的旨意排着队,有先有后地加入韩浩月的命运进行曲中,或是旗帜高扬让韩浩月追随,或给韩浩月留下恒久的念想,或是互相伤害或误会过。
不管如何,只要被他写出来的人,都不是匆匆过客,一定是他生命中的归宿。也许只是若干模糊的、残存的影像。悲,因为曾经欢愉不再;欣,因为欢愉值得留念。或悲或欣,都有潜藏的爱意流淌其间。
散文写作境界的提升,绝不能避难就易,绝不能走人人可行的通衢大道。写散文不难,写好散文不易。近年来,韩浩月的散文措辞越来越冷静,表述越来越沉着,姿态越来越独立,文字越来越自我。韩浩月的表述是节制的,适可而止,哀而不伤,伤而不痛。情感的闸门不轻易打开,即便打开,也只是打开一道口子,让水流慢慢流淌,不会形成不可阻挡的气势。或者说,他会理智地按下消音键,让哭声传出之前即消散于空寂中。他深知过犹不及,他深知往事当哭必须在痛定之后,他更深知想要写出往事里的一个个人,不是只有一种路径,而是要不断打开,不断持续地面对与寻找。对走过一些路、历经过些许沧桑的人来讲,情感的传递需要的不是亮度,而是深度。
关乎往事的写作,是让往事连同与之相关的人复活,它们复活了,沉寂、沉睡、沉静着的那时的自我同样被唤醒。如果往事与往事中的人是被动的,那么曾经自我的唤醒则是主动的,甚至是雀跃的,那何尝不是重生呢?
不可忘的是,在往事里走动的人们,也在故乡里走动。关于这本书的写作缘由,韩浩月说:“我想给亲人与故乡立一个小传,它不尽完善,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文,力求真实的同时,肯定也会有些许的疼痛感,但我不愿意朋友们不敢读它。”许多时候,因与故乡有关的写作而疼痛而落泪,何尝不是一种幸福?既如此,韩浩月关于故乡、往事、亲人、朋友的写作就不会停止,午夜梦回想起过往泪水涟涟之时,也暗藏着笑意吧。
张家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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